矫揉造作的映画，让传奇女诗人不再“宁静”

第41届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展映影片
《宁静的热情》
（A Quiet Passion，2016）

宁静的热情
A Quiet Passion

导演：特伦斯·戴维斯
主演：辛西娅·尼克松 / 詹妮弗·艾莉
国家 / 地区：英国 / 比利时
简介：本片娓娓道来美国传奇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生平故事。她热爱一天写一首小诗，如此勤奋高产的诗人，在其有生之年，却只有少部分作品被认可出版。这个富有幽默感的女子，爱笑，且喜欢制造笑声，但性格里的害羞，却常被人误会。友谊激荡，最终她选择闭门隔世，在孤独中创作一生。世界的恐惧与瑰丽，都在她的诗中浓缩。她安静着、热情。

就在特伦斯·戴维斯（Terence Davies）的上一部戏《日暮之歌》（Sunset Song，2015）在多伦多电影节首映完几个月之后，他的新片，《宁静的热情》（A Quiet Passion，2016）又在柏林电影节中首次亮相。他如何这么快地完成了这部片子？也许诀窍就在于几乎整部片子，他都是以少量的演员在一个地点中拍摄而成的。

这部电影是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2008 中的辛西娅·尼克松 Cynthia Nixon 饰演）的传记片。这位伟大的美国诗人成年后的许多时光，都隐居于马萨诸塞州艾摩斯特市她父母的房子里，因此将情节局限于几间毗邻的房间和一个阳光明媚的前花园中，还是有一些逻辑在的。

但是戴维斯也打破了文学传记的其他一些规则，而这些方式则比较难以自圆其说。表演和摄影可以说是夸张做作的；演员比他们饰演的人老了几十岁；对话中紧紧塞满了打磨过的妙语和警句，听起来像是诺埃尔·考沃德（Noël Coward）在与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r）掰手腕；而场景的选择看起来如此随意，仿佛戴维斯是信手挑选的：一些狄金森一生中的重要人物，包括她的嫂子和一个支持她的编辑，都沦为了你眨眼就会错过的小配角。不过尽管《宁静的热情》中有大量的不奏效之处，戴维斯执意苛求的珍品却是那么的另类而又真诚，从而使它易受赞赏，并且其中确有一些具有魔力的时刻令它值得赞赏。

其中一个这样的魔力时刻就发生在其学生时代的序幕之后。当狄金森家族的成员在照相馆里摆着姿势拍肖像的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从饰演他们青少年的演员变形成饰演他们成年的演员。这是一个美秒的桥段，设立起了时间奔腾不息的主题，但是从年轻到年老的演员之间的过渡却发生得太快了。尽管49岁的尼克松光彩照人，也没有人会视她为一个20来岁等待着白马王子的姑娘。而当你被告知她的哥哥奥斯汀（Austin Dickinson，51岁的邓肯·达夫 Duncan Duff 饰演）刚从哈佛回来，你可能会以为他是资深教师队伍中的一员。

片中还有更多这一类令人出戏的人为造作之处。例如，南北战争在一组蒙太奇中被一带而过，之前的一个镜头是一面褴褛的联邦国旗。这面飘扬在战场上的国旗却显然是由一根牵引线支撑着，竖在一块背景幕前。这明显太假了，以至于我猜想这面旗子接下来会被揭露为某个业余木偶秀中用的道具。但是这没有发生。戴维斯显然认为这个镜头用来反映肮脏的现实主义是合格的。难怪他能这么迅速地完成了《宁静的热情》。

诗的破格（Poetic Licence）

而影片中没有什么比对话来得更加明目张胆地造作了。对话里充斥着听上去聪明，却难以在第一次观看时进行解析的口号和妙语。

令我尤其困惑的是在一场交流中，狄金森在逐走一位不速之客时说了一句“近之则不逊”（Familiarity breeds contempt）。她的妹妹拉维尼娅（Lavinia Dickinson，詹妮弗·艾莉 Jennifer Ehle 饰演）回击道：“或者，不逊则近之（Contempt breeds familiarity）！”

呃，没错。不逊则近之。当然如此。

尽管如此，在电影的前面几场戏中，当艾米莉、忠诚的拉维尼娅和她们活泼的朋友弗瑞琳（Vryling，凯瑟琳·贝利 Catherine Bailey 饰演）享受着她们关于废奴主义、神学以及婚姻的辩论时，这般尖刻的戏谑营造了一种出乎意料的明亮而耀眼的氛围。

艾米莉也很乐意住在家里，与严厉但慈爱的父亲（基思·卡拉丹 Keith Carradine 饰演）和母亲（乔安娜·培根 Joanna Bacon 饰演）一起生活。这位母亲的失望与病痛预兆了她自己的命运。尽管，随着年月漂流而过，艾米莉叛逆的独立性僵化成了怨恨与敌意，而尼克松以她那维多利亚式的中分头和愁苦的表情，看上去变得越来越像是格兰特·伍德（Grant Wood）的《美国哥特》（American Gothic，1930年，油画）中的女人了。

虽然电影从没有深入到艾米莉如何以及为何写诗的真相之中——这部分很多是由旁白引述的——《宁静的热情》依然作为一项研究产生着影响，即一项对流经她的生活感到愤怒，却固执地拒绝作出相应改变的人的研究。现在预言尼克松明年会得奥斯卡提名是否太早？她表现出了艾米莉及至疯狂的恶意，但在那攻击性背后永远都是她的渴望与脆弱。

然而，真诚如她，她的生猛常常看上去与戴维斯矫揉造作而剧场式的表达方式背道而驰：他的激情比她的要安静得多。

这部电影对于艾米莉深深的同情是明确无误的，但它又如此的风格化，以至于我反而希望自己是在看一出尼克松在舞台上的独角戏——有时候我感觉仿佛就是如此。